壹点灵wenzhou心理咨询专家 周震雷

大概在三年前，一位H女士从百度上找到我，按约定时间来到我的诊室，报告了如下的情况：儿子小Z进入高二后就不去上学了。访问班主任，他说小Z在校人际不良——没有朋友，显得孤独落寞，不合群。小Z去年也曾主动要求去寻求心理老师的帮助，在一间心理机构做了几次访谈，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去了。最近两个月，每天在家玩电脑游戏，平时也不跟家人讲话，问他也不答应，拒绝一切交流。每到吃饭的时候，总是等其他人都吃了，才从楼上下来匆匆吃点饭。

H女士与其丈夫在外国做生意，这次她特地从外国回来，想要看看儿子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这样，怎样才能帮助他，所以找到了我。她还说，儿子可能不会来我诊室，要求我上门问诊。

我按照约定时间驱车到了H女士家里，H女士见我到了，赶紧引我到了三楼客厅。我坐下后，H女士给我倒了水，拿了水果，她就去隔壁房间叫她儿子去了，说：“ 周老师到了。”不久，我听到房间里发出声响，并听见卫生间里灯亮了起来。她母亲告诉我说小Z到卫生间去了，叫我等一下。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我看到从卫生间里出来一个男孩子，身高1.6米出头，头发蓬松杂乱，穿着一身睡衣也没扣上，神情非常淡漠，来到沙发边上；我赶紧起身，热情的请他坐下。他没有反应，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木然坐下。我坐的是朝北的位置，他坐的是朝东的位置，正好成九十度角。我偏过头观察他，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些线索，找到他对我的第一反应，但没有找到。他的身子板挺得很直，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有些紧张。

我开口做了自我介绍，他斜了我一眼，眼神依然淡漠，几乎看不到一丝情感。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一阵冰冷的空气向我袭来。心想：自己也访谈过好几个拒学的青少年，像这样的还真是头一遭。我的大脑在急速转动——我该如何打开话匣子？如何贴近这幅冰冷的面容？如何引导他走进访谈？

我职业性的、面带微笑的对他说：“听说你不想上学，能谈谈这件事吗？”我的语气是温柔的，但他没有回音。半分钟过去了，他还没反应。我看着他，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包括身体上面的反应——头依然低垂着看着茶几，像是一尊缄默的塑像。我开始怀疑他是否听到了我的问话，我的笑容渐渐下去。一分钟过去了，他还没反应。我似乎有些烦躁，但我不得不强装镇定，又耐着性子问：“你刚才听到我的问话了吗？”他点了点头。我看他终于点头了，精神不觉一震，说：“你能点头，我很高兴。”

我在想：是不是我的第一个问题太过于宽泛和空洞了？致使他没有具体的答案，所以我得另起炉灶。我继续猜想：他是不是很自卑？自卑导致他社交退缩，特别是在学校里，这副尊荣在如今这种感官时代是很难取得同学喜爱的，更不可能得到女生的青睐。所以我又找了一个能提神的话题，我说：“你家客厅好大，好漂亮。”他的嘴角动了一下，但依然没有其它反应。

我在等待，我希望他能看我一眼，或者转一下头，但都让我失望了。会谈的空气似乎凝结着，进入了一种僵局，他不离开也不说话。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他班主任反映的，说他人际关系不好。我提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你在这边读高中跟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他陷入了沉思。

时间在沉寂中过去。后来我还零星的提了一些问题，比如：你爸爸对你怎么样？和妈妈关系怎么样？但所有的结果都一样，无答案、无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很慢，我的内心急剧起伏着：我想到了我曾经学过的母婴交流模式对于临床二人组的影响，还有阻抗理论，等等，这个时候都排不上用场。

最后，我对他说：“你母亲找我来是要我帮助你走出这种困境。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希望你能接受我的真诚，我们共同来探索你的问题。”他听了似乎有所触动。当我起身要离开客厅时，他抬头认真地看了看我。

我走下楼梯，他的母亲送我到门口，悄悄地问我情况怎么样。我好像从决战中出来，热情消耗极大，沮丧又面无表情地说了三个字——“很艰难”。

分析：

初次访谈对于双方来讲都是陌生的，都是一个尝试，尤其是以这种惯常缄默式行为防御的对象。他似乎缩进了自己的壳里，对外界任何风吹草动都无动于衷，用冰封闭了自己。唯一可以改变的是我——治疗师，降低自己的唤起程度，缩小自己的存在，用一种个案适切的节奏来与他对话；还有，要增强访谈温度和气氛，匹配他的“镜映”，这些方面是我在下面访谈中需要尝试调整的。总之，要用一种恰当的热度慢慢的贴近这个来访者，跟他一起存在，或许访谈可能有所进展。

动力性临床理论会把婴儿与母亲的早年关系视为一种奠基性经验，它塑造了发展的各个维度，包括生理的、情绪的和心理的；并且它预示个体未来与他人关系模式的性质和质量。

在我与小Z的访谈当中，特别困扰我的是那种缄默反应和冰冷的感觉，是否与其早年母婴关系有关？如果我由此对他母亲进行探索性评估，很有可能遭到他母亲自尊保护的否认和嘲弄；并且早期母婴互动者的非语言化模式，那些围绕时间、空间、情感的细节，也很难给出准确的答案，这是临床的一种困难。那么是否存在其它可能——成长中的创伤？

不过，当下更重要的是建立关系。

（我是温州心理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