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 年龄:37岁 职业:销售,阿海是一名艾滋病患者。

  采访是在一个小区的居民楼里进行的。阿海很帅,身材修长,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很难把他和艾滋病患者联系到一起,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年轻有为的公司白领。需要说明的是,采访是在他们的办公地点——一个防艾滋病的民间组织,阿海在里面担任志愿者,主要负责对艾滋病患者的心理辅导。

  阿海的故事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们总说一个人的童年经历可以影响人的一生,而阿海的童年简直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私生子的他被充满怨恨的母亲送到了农村,在养父母家过了7年草芥般的生活,直到姥姥把他接回城里,城里的家虽然有妈妈,但是他却丝毫体会不到母爱的滋味。

  这样的遭遇,阿海提起来的时候异常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想,一个人要历经怎样的成长,才能坦然面对生命中那些曾经的伤痛?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的阿海有了生活的目标,志愿者的工作让他体验到生命的意义所在,那些曾经的不满与怨恨在一次次的付出与帮助别人中得到冲刷,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阿海的平静。

  父亲,那个给了我生命的人,却拒绝见我

  我是一个私生子,从小就被送到了农村,收养我的那家人对我很不好,从我记事开始,就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唯一的衣服是一件大人穿过的棉袄,我一直穿到7岁,像个小叫花子一样,吃的东西也是邻居给的剩菜剩饭。3岁的时候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本来就吃不饱穿不暖的我生活更是一落千丈,养父母想把我扔掉,可是也没地方可扔,就让我睡在马棚里。我成天脏兮兮的,有饭就吃一口,没饭就饿着,好心的邻居们接济我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们怕惹麻烦,因为养父母在村里很厉害。

  7岁那年,姥姥去村里看我,发现我过的是那样的生活,就把我接回了城里。

  我偷偷地打量着这个家,打量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妈妈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个小弟弟,继父对我也不理不睬。虽然回到了自己家,可是没有一个人关心我,只有姥姥心疼我,照顾我。可惜,2年后姥姥去世了,她一走就彻底没人管我了,我天天在外面瞎逛,小朋友们也不和我玩,都喊我野种,我冲上去和他们打架。回到家后,我妈一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在外面又打架了,她对我又是一顿打。挨打几乎成了我的家常便饭,我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长大挣钱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家了。可是,等我大些了,开始渐渐理解我妈的苦处,她恨我父亲,恨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把恨都转嫁到了我的身上。

  我21岁时知道了父亲是谁,那时我刚从部队退伍回家,和一个好朋友经常在一起玩,其实他是我的亲四叔,他的大哥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这还是一个知情的大婶告诉了我,她问我,你知道二勇是谁吗?我说当然知道了,是我好朋友啊。大婶说,傻孩子,他是你的亲四叔。

  以前,父亲的形象在我的心里既遥远又陌生,现在却突然离我如此之近,我渴望见到他,想看看他的样子,听听他的声音。我向四叔表达了我想见父亲的愿望,很快,四叔告诉我,父亲拒绝了,他不想见我。

  我恨死他了,他连见我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但是无论我如何恨他,我还是会偷偷地想,他长得什么样啊?过得好不好?年轻的时候帅不帅?有时候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火,我没见过他也没说过话,我干吗想他?后来,每当我恨别人的时候都会想起我父亲,我很奇怪,可是那种感觉却是一样的。

  我现在已经不想见他了,如果不是今天谈起这个话题,我已经快1年没想起过他了。

  这些事情让我对亲情有一种抵触,我渴望被爱护但却敌视所有的人,也不相信任何人,哪怕这个人给我一个馒头,我都会想他有什么目的。以前,一说起这些事情我就会哭,而且很长时间都无法自拔,现在,它们已经成了我的一种经历,除了今天和你提起以外,我最后一次提起是在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