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半夜一点这个时候这位特派记者已经睡觉了,但他还是把自己拖到伦敦北部的洛杉矶健身房。在更衣室,他看到一个胖子正无望地称着体重;而其他早到的正用用举重器材锻炼的人身材健硕,一看就是健身的行家。被宿醉困扰,怀疑是否还在度假的他准备迎接强劲对手了。

  他的劲敌是带他走上了健身之路的亲切和蔼的私人教练。当被问到他的爱好的体育项目,记者含糊其辞,只说偶尔踢踢足球。教练没说什么,就开始向他介绍一系列看上去像刑具的健身器材。这个菜鸟和教练配合的并不默契。经过大量怨声载道的锻炼之后,教练员推测,如果坚持吃健康食物,喝矿泉水的话,这个初学者要花六个月的时间才能练出 完美 身材。但这个菜鸟就在“脂肪燃烧课”刚刚开始之前随便编了个理由就离开了;而这个教练在之后就再也没有露出过好脸色。

  这种严酷的考验数百万人都经历过,而且数量仍继续增多:健身房一年中最火爆的时期是在圣诞节过后,主要因为假期期间的暴饮暴食和积极向上的新年决心促使懒惰的人开始采取果断行动。而健身房的另一个旺季就是暑假刚刚来临之前(人们都想要身材拿得出手)和之后(到时他们就意识到,哎,其实并不如愿)。

  身材与救赎

  现在的健身热潮起源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兴起的健身操。在英国,这个产业真正的腾飞是在20世纪90年代,当时私营企业进入这个之前受地方理事会掌管的市场。根据国际健身运动成员俱乐部的数据显示,英国私人健身馆会员和他们的收入在1996年和2001年之间翻了一番。领先的健身馆马上成为商业街区和购物中心的必不可少的事物。举例来说,该国最成功的健身会馆之一的洛杉矶健身房成立于1996年,它的总裁弗雷德·德鲁克称,截止2003年6月,它将拥有73家奥特莱斯店;每月(相对适中的)费用是38欧元(58美元)。同样的,德国的健身房收入十年间已增长了3倍。

  但目前最坚挺的市场仍是在美国。美国健身俱乐部的数量已是20年前的3倍;据最新统计,13%的美国人都是其会员,而非会员去那里健身的人数更多。公司们都希望零散的健身可以提升其员工的工作能力,也许也能为他们节省医保资金,这样就可以和新招的岁数稍大的员工一起维持公司的繁荣发展。所有这些都表示富裕国家的人民——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富人——在消遣时间和消费上的巨大改变。

  然而,对未来的人类学家来说,健身房的蓬勃发展可能更像是像商业胜利这样的阴险崇拜。毕竟,热爱健身已经有了一种宗教应该具备的。

  基本因素。它的追随者都是出于罪恶感,和赎回肉体之罪的强烈欲望。许多人来到崇敬的场所显示出了盲从的规律性:比如,三分之一的洛杉矶健身房会员几乎天天报到。一旦到了那里,信徒们就被那些有如牧师的教练指导,有的教练在有氧课堂上让他们大笑,有的负责忏悔室式的一对一的私人健身。每个信徒都有自己的礼制,虽然大多数是遵循自我禁欲和延迟享乐的准则。而那些把加州维纳斯的金吉姆健身中心视为圣地的极度狂热者,已经把健身开展成了一项运动。

  在逃离仰卧式腿推举练习器后,困扰这位懒惰的记者的问题是: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激励了这群虔诚的追求身材至上的信徒?意义何在?

  当今的年轻的健身爱好者并不是史上第一批为塑型投入大量金钱和事件的人。“体育馆”这个词起源于希腊语“gumnos”,意思是“裸体的”,讲的是多少古希腊人民在他们的体育馆(角斗场)里练习举重、拳击和跑步。体育馆是柏拉图理想之城的一部分;罗马继承了希腊人对体型的钟爱。古代健身馆和现代健身馆有一些类似的特征:比如,有钱讲究的健身者可以雇佣高级私人教练。大家在健身的时候也都爱偷瞄别人。但是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参与健身的目的之一是为了让年轻男子拥有强健体魄随时准备战斗;这在像古斯巴达这种的战乱社会生活的士兵阶级是极为重要的。

  传统宗教信仰促使19世纪形成了对美好体形的崇拜。基督徒传统的认为身体是一种有羞耻感的事物;但是由于维多利亚时期“强身派基督教”的发展壮大,保持体魄就变成了一种对造物主膜拜的方式。信奉基督教的绅士们不得不开始塑造他们的肌肉并培养他们的思想。锻炼也同样安抚了难以驾驭的穷人、被带进拳击俱乐部的城市青年。它也解除了对于全民懒惰性的担忧,因为必须要一个有强健体魄的年轻人来治理一个国家。于是对身体的膜拜从公立学校传播开来推广到了贫民窟(并从大西洋沿岸传到美国)。

  不幸的是,这些先例却被当今更多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没有信仰的健身者的健身动机所亵渎了。不过还有一个相伴而生的现象也许可以解释健身信仰之所以兴起的原因:肥胖。健身热潮是和许多富裕国家人民腰围极度膨胀同时出现的:大量的欧洲人和美国人不是超重就是肥胖。所以也许参与健身可以解释为暴饮暴食的合乎逻辑的结果——一个尤其是对付肥胖的防御方式或解救措施,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保持身体健康的明智之选?

  只要去任何一家健身房体验一把就会发现,这种简洁的答案有个问题,就是大多数的健身爱好者身材已经很好了。根据英国一家市场调研公司,英敏特信息咨询公司的说法,大多数人健身是为了增强体质,而不是为了减肥。据一位私人健身教练透露,一般来说,让肥胖者跟大部分肌肉松弛的健身者相比还是很难为情的(虽然一些健身俱乐部试图用比较委婉的名字“初级者课堂”吸引这些害羞的人)。而且似乎这个社会也正朝着肥胖和苗条两极分化。

  另外,如果说健康的身体就是那些跑步机上的人所追求的,那么健身房真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心血管锻炼有不可否认的好处。(一位富有搞笑精神的怀疑者计算——由于锻炼延长的生存时间几乎就等于花在锻炼的时间,净收益折算为0——无疑是不可信的。)英国艾塞克斯大学的一位体育心理学专家,杰瑞米·希尔曼称,健身的益处有很多,包括提高生产力。然而,健身却对健身者们的健康有害。一部分是因为,就像每到健身旺季来临时,一些贪得无厌的企业家为减少雇员节约成本,管理也不善。所以,英国对那些吹嘘自己假文凭的或是甚至连一个假文凭都没有的健身教练并没有实行标准化资格验证。这些教练对他们的会员施加残忍且难以想象的惩罚。甚至那些对类似于瑜伽这类的较为宁静的追随者们更轻易的把他们的肢体交给特立独行的教练摧残。

  伦敦哈利街的整骨医生乔纳森·拜慈称,他花了大量时间治疗那些接受错误建议或是超级爱现的健身人士造成的背伤和颈部扭伤——用疯狂的有损伤性的健身弥补了他们久坐的工作。其他的人太过于在意改善他们最爱的肌肉而最终身体严重失调。这类由于自己造成的伤害发生的高峰期,拜慈先生称(警告),就是为圣诞假期身材走样的忏悔一月份。

  汗流浃背与锻炼麻木

  不管健身房如何改变你的体型,它们肯定会使你的思想有坏处,这可不仅仅是自我辩护的懒汉偏袒的言论。健身产业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当固定的俱乐部会员起初的热情被磨光后,就会对这些孤独和重复的行为感到厌倦。为了与厌烦情绪作斗争,健身房开始设立分散注意力的电视和(在一些摩登的健身房里有)互联网以吸引那些在自行车和划船机上反复运动的人。大多数连锁健身房还为锻炼得精神有些萎靡的会员设有搞笑的练习课程。洛杉矶健身房,就像其他健身房一样,提供一系列让人不知所云的瑜伽种类:Astanga, Iyenga, Sivananda等等。

  在这一市场的终端,技术与厌烦情绪的较量更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养精蓄锐过后——酒足饭饱而不是听从教练嘱咐健康饮食——这位记者最终向索和区的奢华健身会所Third Space精心安排训练计划低头。会员年费1000英镑的Third Space还不是伦敦最贵的奥特莱斯店,但也还算是最时髦的一个了。他前往俱乐部全尺寸的拳击场地,并在马丁的指导下进行一个小时的训练。马丁是一位极富领袖气质,耐心的超轻重量级专业教练员。马丁向他保证,学习拳击是保持身材的好方法(尽管也有脑震荡的可能),而且出人意料的是,拳击很受女性欢迎。马丁似乎不在意——或者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菜鸟学生打破了对他慢慢开导的承诺,并不小心给他下巴一击。马丁和蔼地称记者的确是一个有力的斗士,不过还是建议他在成为专业健身人员之前先降低几个重量级。

  定期为气势孱弱的城市和媒体举办“搏击之夜”的拳击台——Third Space创始人之一的Ollie Vigors称——是健身房试着分清自我,让其会员得到消遣的方式之一。Vigors先生掌管着保龄球馆和酒吧和其他对手的健身馆。其他的设计,包括模拟海拔控制的跑步厅;可以练习潜水的氯处理游泳池;攀岩壁;有当DJ伴奏或是(星期日早上)福音合唱团表演的机会也稳固了Third Space优势。还有现场交替的治疗,包括“神经语言项目”和其他外围医学和英语的教学。

  美国的许多健身房,尤其是那些位于纽约的健身房为了让健身者消除嗜睡的感觉,设计的就更加超乎想象并具异国风情了。在纽约的健身房里,体验健身者可以假装成消防队员;参与到“脱衣舞健身操”课堂(其实这种活动并不是很吸引菜鸟健身者);或是加入到自相矛盾的“好莱坞式瑜伽”。创立国际健身运动成员俱乐部,并经营Management Vision Inc的美国咨询专家瑞克·卡罗称,随着健身产业更具竞争性——小型健身馆在其他场合、机场和购物中心遍地开花——更多的健身设备需要更多的场地。卡罗相信团体健身会是一种打发无聊的好方法(部分原因是一些没有下定决心的参与者可以看见其他有些人的体型甚至还比不上他的)。

  那又怎样,这位汗流浃背的小文人不断的问自己,有益身体健康的消遣的补偿是可变的吗,是什么如此无聊以至于所有八竿子打不着的活动和费尽脑筋想出的手法会结合在一起,就是为了让人们能继续呆在健身房里?为什么还有大群的身材已经很好的人还要花这么多时间来做这样无聊又自虐的事呢?许多其他形式的较为破费的消遣活动——比如说,国外节日的兴起——确实是件很惬意的事。的确,典型英美资本主义的批判是,从某种意义上说,重拾之前抛弃的信仰的极端保守主义将被肤浅的,自我放纵的享乐主义所代替;于是乎,乐趣被资本主义的最终的美好所取代。什么可以解释这种自讨苦吃式的反常规举动?

  用我的疑惑为你解答

  也许答案就在健身房的入口处,你可以看到一群体态轻盈,衣着较少(并不是完全裸体)的陌生人。许多健身房确实摆着很多玻璃和镜子以促进彼此的赞赏。就像Tris Reid-Smith——英国的一份同性恋周报《粉红豹》的编辑——说,由于同性恋阵营中比较推崇肌肉发达的男同志,所以一些健身房吸引了大量“筋肉玛丽”或是“年轻的健身狂”。

  其中,喜悦之情并不总是迟迟未到。但是在大多数健身房的礼仪和严格专注于自我救赎还是极为普遍的,从而防止训练时的调情。很多时候,赞赏就是自我陶醉(健身教练表示,男人才尤其喜欢照镜子)。

  在健身房之外关系结构上的改变也许可以解释一部分原因:离婚和分居几率的增加可能会有意无意的告诫处于婚姻之中的人,必须要保持身材,以防万一。同男性美容用品需求增长一同出现的是,男人们去健身房健身很可能也反映出女性在单身领域的统治力的上升:越来越多的男人刚刚开始遭受女人已经承受了几十年的生理焦虑。(一个相反的解释是女性在工作和家庭中取得的成就所造成的男性柔弱的气质让一些男人求助于肌肉所体现的男性魅力。)也许,对双方来说,发达的肌肉象征着财力充裕,就好像曾经被视为农民标志的小麦肤色现在已标榜着财富一样。

  基于膨胀的肱二头肌和平坦的小腹的潜在回报上解释假设到,在某种程度上,喜爱健身的人是以对幸福的理性追求为动力的。从一个更加悲观的角度看,健身并不愉悦(不管如何隐晦),而且很病态。临床心理学家奥利弗·詹姆斯认为,健身崇拜是自责的广义形势的一部分,而且是受到与树立不当行为榜样作对比的刺激。他相信,越来越多的人自愧不如,因为他们拿做比较的标准就是那些看似良性的电视节目比如“六人行”所呈现的完美的假象。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并不能从那些讨喜的比较中得到安慰,比如和胖子同处一间更衣室。

  詹姆斯先生坚信,结果就是,“极度追求完美”让人们不能享受富裕带来的成就。小部分人会走向“极度追求完美”的极端,就像那位著名的日本小说家三岛由纪夫经过几年的举重锻炼造就出一身麦色肌肉之后,并没有容忍上年纪后肌肉萎缩身材丑陋,而是选择了自杀。不过,詹姆斯先生推断,对每个有合理健康理由健身的人,许多都 多多 少少地攻击着他们的身体,这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由此产生的一种极端形式可以在健美运动者中找出来,他们中的一些总是病态的认为他们仍很弱小。据墨尔本的研究者称,“肌肉上瘾症”(或“健身过度症”),就如众所周知的蒙汗药一样,诱惑这些受害者过度锻炼并食入大量类固醇。

  一些证据可以支持健身和身体焦虑的其他形式可能是富裕带来的弊病——受划船机可以带你到何处的不切实际的不可实现的期待所驱使。一位私人教练证实道,每当他的客户成功的练好身体某处的肌肉,他或她一定会继续练其他地方的肌肉。调查表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比其他年龄段的人更不满意自己的身材,而事实上,他们的身体状态已经很接近最佳值了。加拿大的流行病学家发现,对体型的焦虑在富裕国家最为普遍。如果按照这一理论来说的话,健身只能使情况变得更糟,会让健身者陷入一个为追求完美身材的无限期的自我毁灭性的循环之中。

  一个不太有打击性的可能性是,健身房膜拜的魅力在于信仰结构本身。也许快乐主义已经失去它的光环,富有的西方国家的人民即便是自讨苦吃也一度渴求正规的健身带来的苗条的身材。就像基督教的救赎,健身爱好者追求的最终目标似乎遥不可及,而且路途坎坷,但是他们所需要的规定和健身计划似乎对这类新成长的世俗清教徒提供了安慰。

  最后,热衷健身,就像大多数宗教信仰一样,也许与对死亡的恐惧和追求不朽有关——仿佛一个完美的身材可以延缓死期。不幸的是,这也只是有可能导致失望的另一种方式。健身房也许并不是对所有健身者有坏处;但是作为一个曾经由于过度健身而受伤的聪明人来说,为何要冒着个险呢

(责任编辑:李一千)